这时中秋节那天在星洲日报刊登的文章,与大家共勉之。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七岁之前没有中秋的记忆,只记得那时家里很穷。父亲在登嘉楼的龙运开了一间食店,生意时好时坏。有船到的时候,很多金眼碧发的水手们涌进店里,看到三四岁的我,只要模下我的头就能让我哇哇大哭,继而让忙碌招待客人们的母亲更加忙碌。可是在年底风港天的时候,常常一天都卖不出一碗面一杯水。到现在我还记得大人们坐在没有客人的店里唉声叹气的画面。

当然,这个时期的记忆里最深刻的是幼儿园放学回家自行找回家的路,结果走失了,当时以为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于是站在一间高脚屋前用尽力气的大哭,一直哭到见到母亲为止。到现在我还能清晰的记得当时心里的悲恸。

现在想起来,才知道当时二十多岁的父母艰辛,很努力很努力,每天从早做到晚,可是,还是没能喂饱一家人。

后来小食店实在是做不下去了,父母把两个弟弟托婆婆照顾,就带着六岁的我和七岁的姐姐到柔佛居銮去,开个鱼丸面的小档口。生活依然忙碌,可是父母还能有时间牵着我和姐姐的手在夜晚的时候去看场电影,去吃碗糖水。

六岁之后的中秋,我们住在大街上一间店屋三楼的小房间,屋主有几个和我们年龄相近的孩子,我们在天台玩蜡烛提灯笼,我记得当时的月亮很大很美丽。后来父亲的生意做得很好,生活比较好过,他每年都带我去小店买灯笼,有很多年我都选飞机灯笼。也许这个时候我已经有颗有想飞的心。

以婆婆家习惯来说,中秋节是全家团圆的大日子,可是父亲生意很忙,中秋节都没能回婆婆家,于是那几年六十多岁的婆婆每年端午节前都拿着两大篮的棕子搭火车来居銮给我们吃。现在回想起来,一个年岁那么大的老婆婆拿着那么重的棕子搭了七个多小时的火车,为的是什么?

很多年后的今天,我有了孩子,才知道,是因为那颗挂念着儿子的心啊。

婆婆每年都送棕子来,一直到她没有力气杠着那么大篮的棕子上火车为止。

后来父亲的生意做得实在不错,我们不用一家人挤一间小房间了,我们搬到有三间房间的花园屋去住,我慢慢长大,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可是父亲越来越忙,我们的交流越来越少,冲突越来越多,有好几年的时间我一直想离家出走。

中秋节的月亮一样圆一样大,慢慢的,一年一年的,终于在小镇念完中学,离开了小镇,往梦想中的城市飞去。

城市里的中秋节都在婆婆家过。婆婆每年都准备了一桌子的供品来孝敬月娘。每次拜完月娘,婆婆都要我们几个表堂姐妹拿供桌上的水粉抹脸,说涂了拜过月娘的水粉会漂亮,漂亮了就能找个好婆家,找到好婆家就能生几个孩子过上好日子。

我们几个表堂姐妹总是嘻笑着抢着把水粉往脸上抹。很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五个当年的青春少艾,各有各的际遇,回想当时的笑语,很是感慨。

三十二岁的的中秋节,父亲租了个农场住宿,请几个要好的亲戚朋友聚聚,庆祝明天终于有个男人肯把他那一向叛逆的二女儿--本人娶回家了。

三十三岁的中秋节,由于政府医院不让家人在院内陪伴,我就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平静的等我的大儿子出世。

今年的中秋节前,我坐在厨房的小岛(注1) 边,边喂着小儿子吃午餐边喊着大儿子去练琴,边起草这篇文章,心里想着,今年的中秋就让孩子们拿着灯笼跟村里的小孩一起把整个村子走透透吧。

不同年代的中秋,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人物,不同的时局,总是有个共同的主调:亲情。


注一:英文字:ISLAND,厨房的流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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