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从八岁到十二三岁几乎每年都有几次被他打到满地滚的经历。姐姐通常不哭,只是用怨恨的眼神看着他。我会哭,而且是尽情的大哭。

是什么样的心才能看孩子被自己打到满地滚的时候继续下手打呢?想来是内心满满的愤怒。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愤怒呢?回想起来,是生活的压力无处疏通,还有父亲自己被原生家庭如何对待的经验。他的成长经验也许是:看不顺眼了,就打一顿。太太如是,孩子如是。要打太太,因为太太的倔强和不听话而回打,最后变成打架,实在没趣。打孩子就没有这样的问题,弱小的孩子不懂得还手,只有挨打的份。

记得有一次,二叔来我们家做客,不知为了什么小事,爸爸又把我打得滚地哀号,二叔看不下去了,就一直说:不要打了,好了好了,不要打了。

在英国留学的二叔是现代尖头曼,他哪看得下这样狠狠打孩子的戏码?想必二叔和我现在的心情一样:这样打孩子,把孩子的自尊心和自信心都打完了。

后来妈妈说有一次二叔去丁加奴龙运探访我的爸爸妈妈,也被他看到两夫妻大打出手的戏码。

小学时期,我常常过着很恐惧的日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打。

爸爸打我的方式是突然出现的。

有时是不满在剥鱼皮的我,眼睛往别的地方出神的看,手停下来了。有时是我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忘了。总之没有警告,没有预告,没有迹象宣示要被打就被打了。有时会预告我要被打了,然后就去拿藤鞭,这是的我会非常害怕,恐惧。

还有一次记忆深刻的被打经验。当时是新年期间,可是档口没有休息。我在帮父亲处理鱼肉,出去客厅拿点东西,就被外面的炮声吸引着了,就站在原地羡慕的看外边的小孩放炮,突然背后一阵痛,我马上痛得倒下嚎哭,藤鞭还是一鞭一鞭的打在身上。

爸爸没有问我为什么站在那里?在看什么?他把我狠狠打了一顿,然后藤鞭一丢,转身就走。

现在回想,应该是因为新年生意很好,事情已经做不完了,我还在那里出神的看别人放炮,一直在和时间赛跑的爸爸心里非常生气,才会把我狠狠的教训一顿的,可是如果当时他肯站在我的角度看,整天工作的孩子只是想出去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他就不会打我。

如果他肯好好的跟我说:孩子,现在我们真的很忙,你可以和爸爸一起加油吗?

我一定会很快乐的说:好的。

可是,这样的好事没有发生,于是到三十年后的我,还牢牢记得这事件。

当时我家隔壁住着一个姓李的家人,我很羡慕他们,因为他们家五个孩子,几乎没有听过他们在打孩子。记得一次说到这件事情,有人说:(忘了是谁说了,是爸爸还是叔叔) 你看他们这么乖,丽娟这么会顾弟妹,哪像你们这么不生性。

是吗?是这样的吗?

现在我会这样问。当时我没有这样问,我马上接受大人的说法了。是,是我们不够好,我们不够乖,所以我们被打活该。

十二岁之后我进入了叛逆期,开始懂得回击,用语言,用行动,用眼神。于是我和爸爸的关系非常坏。他觉得我很坏,我觉得他根本不了解我。

我最后一次被打大概是预备班或FORM 1,后来藤鞭的岁月远离我了,我也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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